脑海深处的桑叶

源于女儿实践课上要养蚕，我重新见回了桑叶。

　　女儿养的那些又白又胖乎乎的蚕卵一天天长大，终于蚁蚕从蚕卵里破壳而出后，蚕宝宝的“饭量”也一天天大了起来。女儿惊喜得哇哇大叫，但又十分苦恼同学匀给她的桑叶日见窘迫。我四周打听无助，萌生了通过网购的方式一慰孩子的焦虑。

　　网购的桑叶终于到达了。绿色的嫩桑叶边缘有着细细的锯齿，叶脉密生着白色的柔毛。因为缺水，有些桑叶比较老身，呈现出黄绿色，拿起来感觉厚重。女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了，高高兴兴地拿起一把桑叶去喂养她的宝贝——蚕娃娃去了。

　　生长在经济高度发达的年代，大多数的人对桑叶知之甚少。桑叶已经成为了稀罕的东西了。而其实，上世纪的八十年代的很多地方，桑蚕的种植、桑基鱼塘的推广可是很兴盛哩！

　　那时候，我一个远房姑姑家就种植了一大片的桑叶。大家一放假就眼巴巴地央求着父母要去她家的桑叶田里玩耍了。春天的时候，漫山遍野的桑叶就长成了一片壮观的绿色的海洋。放下了繁重的作业，放下了四角天空的狭窄，放下了种种的禁忌，大家就便三五成群地追逐于桑林间玩耍、捉迷藏，和大自然来个最亲密最无拘无束的接触！桑叶林顿时成为了大家的乐园。

　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，转眼就迎来了采摘桑椹的开心时刻。桑椹又大又甜，乌金闪亮，被清新的雾水滋润过后一尘不染，大家迫不及待就摘下果实一股脑塞到嘴巴里，哪里还顾得上满手的紫色满嘴的乌黑，只是拼命地嚷嚷说：“再给我一颗”，“好吃，我还要……”

　　多汁多液的桑椹一进嘴巴，立即就融化了，那浓郁的果香味道甜透心脾……

　　姑姑是个心灵手巧的能人，她懂得很多关于桑椹的知识。比如她说桑椹可以入药益肾，泡酒喝的时候加进些冰糖，味道清新爽口，是难得的酒中极品。比如她说桑叶可以用来滚鱼汤或者瘦肉汤，可以去热气、生津。

　　有一次，姑姑还一边眼疾手快地忙碌着采摘桑叶，一边跟我娓娓说起了一个非常动人的关于桑叶的故事。

　　相传宋代时，某日严山寺来一游僧，身体瘦弱且胃口极差，每夜一上床入寐就浑身是汗，醒后衣衫尽湿，甚至被单、草席皆湿，20 年来多方求医皆无效。

　　一日，严山寺的监寺和尚知道了游僧的病情后，便说：“不要灰心，我有一祖传验方治你的病保证管用，还不花你分文，也没什么毒，何不试试？”翌日，天刚亮，监寺和尚就带着游僧来到桑树下，趁晨露未干时，采摘了一把桑叶带回寺中。叮嘱游僧焙干研末后每次服二钱，空腹时用米汤冲服，每日1次。连服3 日后，缠绵20 年的沉疴竟然痊愈了。游僧与寺中众和尚无不惊奇，佩服监寺和尚药到病除……

　　姑姑的肚子里总是装满了诸多我们在城市的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，既有趣又实用，所以对于她的渊博，我们小孩子总是非常仰慕。所以一见到她坐下来，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围坐在她周围，眼巴巴地等待着她口里说出一个又一个神奇的故事来。

　　每年到姑姑家，她还会慷慨地送父母一两瓶自己酿制的桑椹酒，只见透明的玻璃樽里浮沉着一个个熟睡一般的桑椹，酒色紫红，芳香扑鼻，叫人垂涎三尺。

　　如果说姑姑的两三块地的桑叶种植是小打小闹的话，那么桑基鱼塘的遍地开花就是那时极为常见的大规模农业模式了。这种种植模式在珠三角地区，尤其中山，都非常普遍。

　　在上世纪70年代前，塘基植桑、塘内养鱼的“桑基鱼塘”是中山等珠三角地区传统的农耕模式，其生产方式是：蚕沙（蚕粪）喂鱼，塘泥肥桑，栽桑、养蚕、养鱼三者结合，形成桑、蚕、鱼、泥互相依存促进的循环。

　　所以，那时候在中山的很多镇区可见如此清新旖旎的田园风光：桑叶绿油油，迎风徐徐摇曳，池塘上碧波荡漾，肥美的鱼儿倏忽甩甩尾巴，留下一道道动人的涟漪……

　　只可惜，到了21 世纪后，传统农业的附加值不高，“塘里鱼儿肥，基上桑林绿”的景象已难得一见。

　　但，漫山遍野的绿色桑叶，甜洌清香的桑椹酒，连同贤惠好客的姑姑，如同美丽的画卷，虽然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空阻隔，仍然深深镌刻在我脑海深处，时时散发着迷人的馨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