![]() 已经三年没打过他的电话了? 但这11个数字她是不会忘记的? 她知道不会有人接听的? 因为天堂不通电话? 4岁,她第一次见到他。瘦瘦的、黑黑的,躲在那个穿着旧棉袄的干瘪女人的影子里,挪进了村西头那间摇摇欲坠的瓦房。瓦房里那个男人上个月刚刚埋了自己更加干瘪的女人。 5岁,她正在榆树影子里仰头听蝉的聒噪。他蹭蹭蹭地爬上树,为她捉了一只蝉,于是便捉住了整个夏天。 6岁,他们一起钻进油菜地捉迷藏,一起爬上麦垛往下跳,一起堆了土烤红薯,一起提着竹篮去打猪草。 7岁,他们一起去上学。他在地里摘了几根最好的黄瓜给她,却被那个叫“爸爸”的人追了三条田埂,最后被掐着脖子扔进了水渠。 8岁,他撕了作业本叠 “宝塔”,却送给了同学。自己凑在女孩子堆里看她“抓石子”。 9岁,她打烂了学校的窗玻璃,他去“自首”,被罚在雪地里站了一整天。以后每年冬天,他的手脚都会生冻疮。 10岁,她听见村东头的几个男孩笑他穿了妈妈的大裆裤,就抓了一把稀泥,糊了他们一脸。 11岁,他因为拖欠学费,被赶出了学校。第三天,才带了满身的鞭痕进了教室。 12岁,小学毕业。那年暑假,雨特别多。晚上,暴雨,滑坡,他家的破房子被山泥推倒。那个“爸爸”把他母子俩从泥堆里抠了出来,自己却被埋在了祖屋里。 一个月后,那个依然干瘪的女人带着依然黑瘦的他离开了山村。 9月,她带着他和她的两张录取通知书进了县里最好的中学。 13岁到19岁,对于她来说,从家乡到广州,生活只有两个字——学习。 20岁,在花城广场,灯火阑珊处,他从墙角的影子里走出来,站在她面前。高高的,依然瘦,不再黑。 21岁,他和她去从化看樱花,去清远漂流,去顺德吃双皮奶,去衡山看雪。 22岁,她和他回到了山村,找到了那棵榆树。晚上,在废弃的小学校里,她吻了他。 23岁,她辞去工作,进了他那间小公司。他们忙碌的身影,在花城的大街小巷流淌,汇成一条幸福的小河。 24岁,他们在城市边缘买了一套房子,不大。但异乡的游子有了牵挂,无根的灵魂有了自己的家。 25岁,还是花城广场,新年的钟声响起,广场中央,灯光最亮处,他给她戴上了戒指,她投进了他的怀抱。 26岁,她带着他的骨灰回到家乡。夜里,她把他埋在了那棵榆树下。没有蝉鸣。她也没有哭。她把泪水锁进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。 第二天,她回到了花城,回到了他们的家。白天,在他的公司,她继续着他们的生活。晚上,在他们的家里,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他的电话号码,在“嘟嘟”声里,分辨着他的声音。 32岁,她回来看他。 路窄弯多,下着小雨,为了躲山上滚落的一块巨石,她的小车冲出了山路。 车子停在路边的斜坡上,左前轮已经悬空,摇摇欲坠。 三四米外有些小树和杂草,树下的山沟在雨雾中看不到底。 她紧紧地踩着刹车,身子拼命向后仰,保持着这样的姿势。 雨滴在车窗上,稍有迟疑,便向下滑落,在挡风玻璃上挂了几道泪痕。 许久,她眨了眨眼,扭了扭僵硬的脖子,似乎听到了关节错愕的惊呼。 手机就在外套口袋里,外套挂在副驾驶座椅上。 她小心地移了移身子,还好,车子没有晃动。 摸出手机,盯着车前的那棵小树,右手按着数字键。 已经三年没打过他的电话了,但这11个数字她是不会忘记的。 她知道不会有人接听的。因为天堂不通电话。 “嘟——”电话居然通了!这个号码有别人用了! “嘟——”她与他唯一的联系也将失去了! “嘟——”算了吧!挂了吧! “嘟——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! “喂!老婆!你在哪儿?” 电话那端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。急促,充溢着担心。 一瞬间,她的心一紧,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。 这是另一个他——她现在的老公。 今天早上,她告诉他,她想去看看以前的他。 他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地抱了抱她,递了上她的外套。 他们都是32岁。生活在家乡的县城里,过着平静的小日子。 31岁,他和她回到家乡。在小县城里买了房,开了间小小的公司。 30岁,他和她结婚。前一天晚上,她删去了那个拨打了无数次的号码。 29岁,他向她求婚,她没有答应,眼里却满是泪水。 28岁,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,默默地陪伴着这个孤独的灵魂。 10岁,他被她糊了一脸泥浆。但他当时没有笑。 5岁,他住在村东头。屋后有一棵高大的榆树。夏天,蝉鸣声总是吵得他睡不着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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