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芳600年 传承一脉香 小冈“香火”生生不息

△戴铁锚父子二人经常在厂里，教年幼的一代搓香。

    一根竹签、一坨香泥、一个面板、一把搓板，弹指间，一搓定香……这是小冈香制作技艺——手搓香的剪影。它背后的功夫，是熟能生巧，将巧化绝。流芳600年，传承一脉香，小冈香制作技艺代代传承至今，让小冈“香火”生生不息。

    无处不有小冈天台人

    把塔丁扣在香案上，对齐贴上两条香线的头，余下的线围绕塔丁，呈反方向搭在香案上，用食指按住塔丁转动，两条香线相互推动，30秒内即绕成了一片由两盘香合扣而成的盘香。这是小冈香区级非遗文化传承人戴铁锚制作盘香的场景，他做出来的盘香，四个香口对齐成一条直线，香线之间无缝贴合，犹如一件精美的工艺品。

    兴之所至，戴铁锚表演起了另一种盘香的技艺。同样是把塔丁扣在香案上，这次只需要贴上一条香线的头，转的过程中，把即将转到的香线顺着方向甩上桌，软糯的香线在戴铁锚手中十分“听话”，转、绕、甩、搭，不用多久，一盘内外香口对齐的塔香就成型了。晒干后的塔香，只需要轻轻拎起内圈的香口，外面几圈香便会呈塔状下垂，煞是好看实用。

    这是独特的盘香技艺，然而，因工序复杂效率低下，现在已被半自动机器取代，掌握这一技艺的师傅，整个小冈片区甚至双水镇，都是屈指可数。而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，是小冈制作技艺，专指手搓香。至今，整个双水的香厂里，手搓香制作技艺仍可常见。

    手搓香，始于何时，暂未找到文献记载。而作为大宗商品生产的“小冈香”，起于明代。相传明代时天台人组织的木偶戏班常到邻近乡村表演，按照旧俗，演出必定要焚香祭祖，香从购买到自制，诞生了当地制售神香的手工业。随着小冈香作坊、工厂开遍小冈，天台人制香的足迹也遍布了新会，甚至珠三角地区，“无处不有小冈天台人”成为了行内对小冈香根深蒂固的认识。其中，戴姓一族作为天台大族，开族700余年，制香早成为家族传统。

    道光年间已出口外国

    小冈，原来是一个镇，后并入新会双水镇。新会地方文史学者林福杰表示，天台，即现在的南水、北水村一带（狭义上的小天台村）。而明代时期的天台，则是指整个小冈。

    “我家做香，可以从我这里追溯到上几代人。爷爷戴伏兴是小冈香行内公认的老师傅。”戴铁锚说，“从记事开始，我就和村民到附近的山上剥‘水麻皮’，用来制作粘胶（制香材料）。”戴铁锚是北水村人，典型的戴姓一族人制香人。

    据林福杰考证，1840年清道光《新会县志·卷二·物产》记载：“线香（又称神香），用杉木屑，柑皮数种合成，以竹丝搓之，售之安南（越南）外国。惟香珠店制者，名‘息香’，品最佳。”可见，新会出产的线香，不仅在本地销售，还出口越南等国家。其中品质最好的，是“息香”。后来，息香成为了优质线香的代名词。小冈香当时又俗称“天台息香”。

    至光绪年间，“戴培庄”经营天台息香，祖孙传承经营已经五六代人。这时，该香庄除了在天台本村生产外，还经销天台各小厂、作坊的息香，销行国内广州、海南、广西、四川、西藏、上海、香港、澳门等地，国外则是越南、印尼、马来西亚、美洲等地。天台息香最盛时，从事制香有600人。

    戴铁锚是小冈香区级非遗传承人，他的制香手法来源于父亲戴伏兴。戴伏兴是北水村第一个做盘香的人，淋香、手搓香技艺在当年也是无出其右。

    “父亲已去世，他做香做到60多岁。他做的盘香，不仅每盘的收口能对齐，而且当所有的盘香摞在一起时，所有的收口呈一条垂直的直线。”戴铁锚边说边拿起一摞盘香向记者展示起来，所展示的盘香乃工厂普通工人所制，收口参差不齐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，总是能名扬，何况吃出了名堂的。戴伏兴的盘香手艺，吸引了香港商人远道而来，专门找他订做盘香。“一个人做不来，父亲在村里当起了师傅，教村民们制香，批量卖到香港。”戴铁锚说，当时几乎整个北水村的村民都跟随其父学习制香。

    上世纪80年代初，戴铁锚从父辈手中接过祖传的家业，开设了全村第一家有牌子的香厂———锚记香厂。最鼎盛时期，戴铁锚的香厂有一两百名工人制作手搓香。

    “到了我这一代，我是家中长子，和很多村民一样，早早就肩负起家里的担子，参与制香赚钱。后来成家了，夫妻埋头苦干。现在，我两个儿子也继承了家族事业，继续开了另外一家香厂。”戴铁锚说，小冈香到了他儿子这一代，仍然保持着他父亲手搓香的制作技艺。

    左手握着一束香骨，其中一只放在搓好的香胶上，右手用带柄的香板搓着香骨来回滚动挤压，香板不时粘上香粉，令香骨卷绕粘上香粉成为香枝。这样的手搓香场面，在锚记香厂由十几个工人每日重复着。1985年生的戴华进，作为戴铁锚的长子，做起手搓香来动作熟练、干净利落，搓出的香枝均匀美观。

    在机械化生产的大潮流里，手搓香这种原始的工艺制作方式渐渐变得格格不入。当一台机器每分钟吐出几百支香时，锚记香厂的工人每分钟只能搓出十几根香，但是戴家人依旧在坚守。

    “手搓香一点即燃，机器做的要点一会才能烧着。而且机器一压，檀香的精华就会跑掉，香味和成色都会不如手搓的，出口的高级香主要靠传统手工制作。”戴华进说，用过手搓香的客人都不会再愿意使用机器制香。

    那么，不久的将来，手搓香制作技艺是否像盘香技艺一样，渐渐失传？对此，戴铁锚非常肯定地认为：“不会。手搓香不是高难度的技艺，经过学习，是可以上手的。并且，我们的市场需要手搓香产品，只是价格问题。随着掌握技艺的人越来越少，手搓香价格会攀升，或是成为工艺品、艺术精品，但技艺不会失传。”

    戴华进却抱着和父亲的观点截然不同的态度：“虽然人工费我们给到了每千支18元，但是大家觉得粉尘大、卫生条件不好，多数是年长的妇女来做，而且大部分是农闲时才来，固定的工人就几人。年轻人就业门路也多，不一定非要搓香，我很担心这门手艺失传。”戴华进告诉记者，他家的厂现在只剩下十几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在搓香。

    “照现在的情势发展下去，20年后怕是无人再搓香。”戴华进说。

    肩负着文化传承的担子，戴铁锚老早就将自己的手艺传给了自己的四个儿女，儿女们又将其传至了孙辈。戴华进的一双年幼的儿女搓起香来也有模有样。

    文/图 冯瑶君 李人天

    20年后恐无人再搓香